刚踏进莞城美术馆的大门，映入眼帘的便是“邮票上的政协”专题展，在大厅右侧的展板上，一张张珍贵的邮票和照片按照时间顺序依次展列，正中央的展柜里，一套套被盖上邮戳的邮票和明信片吸引了不少集邮迷的关注。漫步其中，笔者发现展品中有不少是著名莞籍邮票设计师邓锡清的作品，从“J”系列编号中的第一套邮票《万国邮政联盟成立一百周年纪念》到荣获“最佳邮票”奖项的《工艺美术》，从J35《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九十周年》到J58《中国古代科学家（第三组）》……展品几乎涵盖了邓锡清设计的所有邮票作品。

邓锡清出生在东莞桥头邓屋村，至今仍然说着一口地道的粤语。他有着非常“曲折”的求学路，从最初求学工科到人体生物，从一心考取音乐学院到最后被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录取。“曲折”中透露出邓锡清的天资聪慧和多才多艺，他一辈子只从事一份工作，在邮票设计的道路上兢兢业业，至今设计了10多套有着举足轻重地位的邮票。每一枚邮票的诞生都离不开一位位能工巧匠的精心设计，每一份精美绝伦的设计都藏着一段段的动人故事。

这一期就让我们一起聚焦东莞人邓锡清，倾听他和邮票的故事。

■艺术家简介

邓锡清，男，广东东莞桥头人，1953年考入北京大学，1962年进入中央美术学院，1967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1973年开始从事专职邮票设计工作，其主要作品有：《万国邮政联盟成立一百周年纪念》《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九十周年》《中国古代科学家（第三组）》《刘少奇同志诞生八十五周年》《工艺美术》《民族乐器——拨弦乐器》等10多套邮票，其中《工艺美术》和《中国古代科学家（第三组）》分别被评为建国30周年最佳邮票和1980年最佳邮票，1989年被评为高级工艺美术师。

从桥头邓屋村说起

2017年6月23日，“清心入画念故乡”——邓锡清书画邮票专题展在桥头莲湖畔启幕。作为第十四届东莞桥头荷花节的重点活动之一，邮票专题展展出了邓锡清和其学生的书画作品以及邮票的设计图稿、手稿、邮品、原图等，还包括邓锡清的邮票设计处女作J1《万国邮政联盟成立一百周年》以及难度系数非常大的《民族乐器——拨弦乐器》、T29M《飞天》小型张等作品。

作为活动策展人，邓锡清在当年5月从北京回到桥头为邮票专题展做最后的筹划准备工作，这是他最近一次回到桥头。在此之前，他曾经在2014年和2016年返乡。其中，他在2014年首次携带家人回到桥头邓屋村寻根。看着昔日的邓家祖屋和曾经就读的小学，邓锡清回忆道，“这个（阁楼）拆了，我（以前）就住在旁边的这个阁楼上，还记得当时我在那里种了几盆兰花。”

据邓锡清回忆，他10岁左右离开家乡桥头，此前一直生活和学习在桥头邓屋村。尽管邓锡清在东莞的生活时间并不长，但至今乡音未改，流利的粤语脱口而出。回忆起70多年前在邓屋村放鸭割草、上山捡柴、下水捕虾的时光，邓锡清说至今仍历历在目。

近年来，邓锡清更是心系家乡。在2017年的邮票专题展上，邓锡清捐赠部分展品供粉丝认购，认购所得的部分善款作为教育奖励基金捐给桥头镇和邓屋村。邓锡清说，“在离开的这七十多年里，一直惦记着自己的第一个家——桥头，这次回乡主要是希望能够为家乡出点力，作点贡献。”

辗转的北京求学路

回想自己的求学路，邓锡清直接用“比较坎坷”进行概括。出生于1935年7月的邓锡清成长在知识分子家庭，父亲邓盛仪，字典初，是清末庚子赔款的留美学生，毕业于密歇根大学土木工程专业，与著名桥梁专家茅以升是同窗学友；兄长邓锡铭，是中科院院士、我国著名的光学和激光专家。得益于良好的家庭背景，邓锡清的考学之路非常顺利，1953年，18岁的邓锡清以高出北京大学40分的成绩被中央军委测绘学院挑选为学员。

“还记得当年填报高考志愿时选的是航天、飞机设计专业。发榜后一直等了7天，邮递员才送来一个加大的军事信封，没贴邮票，信封上写着军委测绘学院。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祝贺你的孩子被我学院录取，希望他8月28日准时报到注册，今后所有的生活等等均按部队编制……’”谈及被中央军委测绘学院挑选为学员，邓锡清仍难忘兴奋感。

事与愿违，在中央军委测绘学院学习两年半后，邓锡清因十二指肠溃疡被迫退学复员。康复后的邓锡清重新参加高考，再次以高分考入北京大学人体生物系，没想到入学一年半后旧病复发，住院休养。“开始是休学，后来身体实在受不了了，只能退学。还记得当时教务长对我说，我是北京大学第一个退学的学生。”回想起那段经历，邓锡清仍表露出遗憾和无奈。

1962年，从小有着美术天赋的邓锡清决定重新拿起画笔。刚开始，他在徐悲鸿学生所开的私人画室里学习东欧油画。当年要考上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并不容易，每年只招收6名学生，一共要经过5道严格的关卡才能被录取。在顺利被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录取后，邓锡清师从著名中国画和油画大师、美术教育家吴作人。谈及恩师吴作人，邓锡清直言这段经历影响着其一生的轨迹，“吴作人先生也是徐悲鸿老师的学生，他们都是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对西方油画的造诣都很深。”

至今，邓锡清仍难忘吴作人的第一堂课。“我记得上课第一天，老师的一句话到现在仍记忆犹新，他要求画素描不能用铅笔，只能用碳条。铅笔画可以用橡皮擦掉进行修改，而用碳条画是不能用橡皮擦的，只能用馒头擦。”为了练习油画，邓锡清每天的早餐都是馒头，而且只能吃大半个，剩下的馒头当橡皮擦用。“那时候，一桶颜料7.5元，我们的伙食费只有9.5元，为了省钱买颜料，都只能吃素菜，当时老师让我们画画时，把颜料涂得厚一点，哪知道我们稍微涂厚点，就连素菜也吃不起了。”回想起当年学习油画的场景，邓锡清用苦中作乐来形容。

1973年，邓锡清到北京开始从事邮票设计工作，直至退休。

道不完的邮票故事

在邓锡清的职业生涯里，先后设计了《万国邮政联盟成立一百周年纪念》《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第十次全国代表大会》《纪念“五一”国际劳动节九十周年》《中国古代科学家（第三组）》《刘少奇同志诞生八十五周年》《工艺美术》《民族乐器——拨弦乐器》等10多套邮票，其中《工艺美术》和《中国古代科学家（第三组）》分别被评为建国30周年最佳邮票和1980年最佳邮票。对于邓锡清来说，每一个方寸天地中都浓缩着一个大千的世界，每一张邮票都是一段难忘的回忆。

邮票处女作

J1《万国邮政联盟成立一百周年纪念》

《万国邮政联盟成立一百周年纪念》是邓锡清设计的第一枚邮票，同时也是“J”系列编号中的第一套。这枚被编号为“J1”的邮票一共有3枚，分别由杨白子、邓锡清和叶武林设计，3名设计师、3种图案、3种不同风格。其中邓锡清以一件“万里长城”的艺术挂毯为原型设计了邮票《万里长城》。

“《万里长城》的原型是北京地毯厂制作的一幅挂毯，面积很大，大约有两层楼高，是用地毯的刺绣工艺制作的，非常漂亮。”据邓锡清回忆，在接到《万里长城》邮票的设计任务后，最大的难度就是如何在方寸的邮票中尽可能地展示出万里长城的细节。“邮票与地毯图案完全不一样，地毯是正方形的，但邮票有自身的规格尺寸，为此，我把原作图案压缩，但是景没有动，只是高矮尺寸进行了变化。”

值得一提的是，在《万里长城》图稿的表现手法上，邓锡清采用了水粉画法。在他看来，拇指大小的邮票难以体现出油画色彩的质感和丰富性，用水粉和装饰画的画法设计邮票，反而让邮票的画面更丰富和好看，也更能体现绵延令人盘旋于崇山峻岭间万里长城的雄姿。令人惊喜的是，邮票最终出来的效果比预想中还要漂亮，“我更喜欢印制出来的效果，比设计稿还要漂亮，因为设计画稿是水粉画。水粉画干透后，色彩会发暗，印制后，油彩艳度高了，而且缩小以后，反而好看了，画面很丰富。”

最贵的作品

T29《工艺美术》

要说哪一套邮票最受集邮爱好者的关注，估计非《工艺美术》莫属。

《工艺美术》是新中国成立后第一套集中反映当代工艺美术成就的邮票，并在建国30周年最佳邮票评选中被评为最佳特种邮票。《工艺美术》全套邮票一共10枚，图案全部选用1978年“全国工艺美术展览会”展出的展品，分别为（10—1）布玩具大狮子、（10—2）陶器品三脚羊提壶、（10—3）漆器品犀牛、（10—4）刺绣品小猫头、（10—5）编织品绿花提篮和引颈啼鸣的雄鸡盒、（10—6）景泰蓝制品孔雀壶、（10—7）漆器品荷花圆盘和黑天鹅盒、（10—8）木雕作品“飞跃”、（10—9）玉雕作品“旭日东升”、（10—10）牙雕作品“奔向人间”。此外，还有备受关注的小型张《飞天》。

“在接到《工艺美术》邮票的设计任务后，我和单位摄影师首先找到展览馆的领导，让他给我们提建议。当时他建议我们最好能够呈现不同种类的工艺美术作品，比如刺绣、漆器、彩陶、布艺、根雕、草编等，最后，我们从上万件作品中确定10个作品作为邮票主题。”在确定主题后，邓锡清和摄影师每天需要等到展览会闭馆后才能拍摄，“拍摄了差不多两周的时间，每天几乎都要工作到凌晨两三点，有时候实在扛不住了才肯回家。”

对于不少集邮迷来说，这套邮票最大的亮点当属小型张《飞天》。为纪念中国航天事业创建60周年，60枚《飞天》邮票小型张还曾搭乘神舟十一号载人飞船飞上太空。据介绍，T29M《飞天》系列邮票面值3元，成为“太空邮票”后，有一张邮票曾以66万元被拍卖。

邓锡清在设计《飞天》的花边时可谓费尽心思。“当时我考虑的是邮票的花边图案设计，不应该为美而美，我们要为邮票的设计主题服务，如果与邮票主题内容没有思想性的联系，再美也是割裂的、分散的。”最后，邓锡清为《飞天》设计了孔雀图案边图，并且把郭沫若亲笔题字的“中国工艺美术展览”缩小，放在孔雀尾巴部分，寓意着所有民间工艺美术作品，通过这次展览，如同孔雀开屏，重获新生，再次获得人们的认可。

最喜欢的作品

T81《民族乐器——拨弦乐器》

谈及自己最喜欢的一套作品时，邓锡清毫不犹豫地提到了《民族乐器——拨弦乐器》（下称《民族乐器》）。这套在1983年1月20日发行的特种邮票，全套5枚，主图分别是箜篌、阮、琴、琵琶、三弦5种传统乐器的图案；背景以线描手法描绘出演奏乐器的古代仕女，姿态飘逸，形象生动，素色相衬。

“这套邮票难度最高，花费的心思和时间也是最多的。”提到最难的地方，邓锡清说《民族乐器》这套邮票采用的是传统绘画工艺的线描画法，是一笔一笔在图稿上描画。等到邮票画稿出来了，但是怎么都印不出来，乐器里面的弦太细了，当时的印制技术也没有那么先进，图稿是放大10倍之后再缩回去，琴弦单独画，还要保证与琴相匹配，位置不能有一点差池，否则就对不上。

邓锡清对《民族乐器》的偏爱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他的音乐梦。他说他特别喜欢音乐，从小自学小提琴，在北京大学两度退学后也曾考虑过考取音乐学院。在考取美术学院后，音乐成了邓锡清的“意难平”。

邓锡清的音乐梦要从五年级说起。那一年，他的父母给他买了一把小提琴作为生日礼物。自此之后，邓锡清每天清晨5时起床练琴1小时，初中住校，其他学生饭后去散步，他就在宿舍练琴。在没有接受过专业的指导和不会看乐谱的情况下，将《梁祝》《黄河》等歌曲改编为独奏。

在考取中央美术学院之前，邓锡清也曾考虑过是否要走专业音乐的路。“当时白天学习小提琴，晚上练习钢琴，就是想考取音乐学院。为什么放弃？这是当时负责专业课考试的教官叫我放弃的，我的小拇指比较短，拉不到提琴的最后一个音，没办法，先天不足，只好作罢。”回想起当年不得已放弃的音乐梦，邓锡清仍然觉得无奈和可惜。对于邓锡清来说，将未能实现的音乐梦通过邮票的形式表达出来，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心愿。

■名词解释

“J”字头纪念邮票

1973年邮票发行局体制恢复后，邮票实行流水号的编号方法，只有枚的编号，分辨不出邮票种类，看不出套别，在邮票发行管理上不方便。从1974年开始，全面恢复在邮票上编印区分纪、特邮票的志号。同年5月15日发行了J1《万国邮政联盟成立一百周年纪念》邮票，邮票的志号以汉语拼音字母“J”为字头，称之为“J”字头纪念邮票，J票是1974年至1991年使用J字为票种标志所发行的纪念邮票。“J”为汉语拼音（纪念）的第一个字母。先后发行185套（J1——J185），420枚。另有小型张、小全张、小版张共17枚，无编号小型张1枚。

小型张

小型张邮票是指除一套邮票之外，志号相同而另外设计图案的小型整张邮票。“小型张”的特点是独立成“张”，通常与同票题全套票相伴发行，也有的单独发行，一般面值都比较高。

最佳邮票

为了提高邮票设计、印刷水平，在最佳邮票评选活动中，由群众评选出的选题、设计和印刷水平较高的邮票，并给予“最佳邮票”称号。自1980年以来，我国开始“最佳邮票”的评选活动，当年由《集邮》杂志举办，共评选出“三十年最佳邮票纪念邮票”14套，特种邮票14套、普通邮票2套、荣誉奖邮票4套。自此，我国每年举办一次。国外也十分重视最佳邮票的评选，称它为邮票“选美”。

（感谢东莞市集邮协会、东莞市桥头镇政府党政办公室编著的《桥头故事》对本文的帮助。）

【记者】张晓敏